微信掃一掃
|
|||
白 狗 村頭三哥家養了條白狗。那狗渾身雪白,連根雜毛也沒有,只是鼻子和嘴唇粉紅。三哥常常騎著自家的黑騸驢,下地去干農活,白狗寸步不離地跟著。 三哥冬天好打圍 ,不是一幫人騎馬挎槍生擒活拿的那種,而是一個人用閘啦套子啦捉狐貍兔子什么的。他最拿手的,是打黃鼠狼。三哥碼蹤眼睛特毒,一看爪印,就能分出公母、老小來。黃鼠狼多在枯井、墳丘、木頭垛、破房框子住,他從旁邊一走一過,心里就有數了。把原始、簡單又實用的木閘安在窩門口,出來進去碰了機關便被攔腰夾住,十拿九準跑不了。黃鼠狼的皮子很值錢,一張賣到四五元的時候,雞蛋才一角多錢一斤。每年的雪季,三哥的收成都讓全村人羨慕,這個水蛇腰男人總好像比別的男人高出一頭。 黃鼠狼鬼道,還能迷人,尤其是多愁善感的女人。被迷住的人竟能代它發表言論,平時不愛說話的也會變得能說會道了,不是怪事!據說,它的道行也有限,迷人只能在百步以內,再遠就不靈了。村中一婦女被迷,折騰得昏天黑地。男人恰好從大田里趟地回來,見敞棚吊著的牛箍嘴里,有個黃鼠狼正仰巴著蹬腿呢。他掄起來就抽了一鞭子,那物尖利地叫了一聲墮地,鉆進囤子空兒。屋里被迷的女人,立馬就好了。既然能迷人,誰還敢惹它?有的家里還供黃仙牌呢。 那年冬天,三哥突然害腰疼,很厲害。有人說,你夾黃鼠狼的腰,黃鼠狼能不叫你腰疼?就在這個節骨眼上,三哥家出了個怪古事,早晨起來見黑騸驢渾身毛梢有白霜,不知夜里誰偷著使喚累出了汗。說起來村中很和睦,鄰里間串換著使牛使驢也都平常,明說明講,可沒有偷偷摸摸的。再說,全村就一個碾道坊,碾米碾面左鄰右舍全知道,誰也瞞不了誰。 沒過幾天,那怪事又重演了一回。 三哥是個有心人,他要破解這個謎團。反正不能出去打圍,白天睡足了覺,夜間聽動靜。那天半夜,突然聽到窗外有響動,舔破窗紙往外看,嚇了他一跳,白狗騎著黑騸驢輕輕地走了出去。等了好一陣子,又輕輕的回到院子里,它還狗摸狗樣地騎在驢背上。明白了,原來是白狗騎驢圍著村子轉呀。三哥在屋里咳嗽了一聲,白狗中彈似的從驢上摔了下來,打滾起來便朝大門外逃去。 白狗騎驢的消息,震驚了小村,稀奇古怪的傳聞隨著便滿街滿巷地熱鬧起來。有說見它扒著窗戶聽聲,有說見它捂嘴學狼叫,還有說見它拜月亮拜北斗,更多的說它偷過雞啦肉啦飯菜啦的,枝節橫生,越傳越邪乎。三哥很鬧心,好像自己干了壞事,對不起全村似的。他預備了一根結實的鎬把,下狠心要打死這個孽畜,可它不見影了。 等白狗再露面,是失蹤十多天之后。它老遠老遠地繞,一會兒走走,一會兒蹲蹲,狐疑地望著主人家和全村的動靜。三哥把狗食兒放到屋門口、放到院子里、放到大門外,放到哪兒也不來吃,更不讓你靠近它。 天傍黑的時候,白狗又走了,再也沒回來。 花幡 三十二杠抬一口紫紅的棺材,后面跟著二三十個換杠的壯漢,被一陣悲悲切切地哭聲涌出小村,直奔村北的墳塋地。一個瘦弱的少年打著紅白相間的花幡,沖著隊伍磕了頭站起來轉身跑兩步,而后再磕頭再轉身跑,一路磕磕絆絆在積雪與枯草掩埋的荒路上。 花幡有說道,標明打幡者是孫輩人。 這是1959年的正月。那個少年就是我,棺材里躺著的是我過世的老爺爺。 爺爺是最小的兄弟,作為晚輩人稱老爺爺。外地怎么個叫法,不大清楚,反正我們這地方就這么叫。 (待續) 文\方綱 連 載 |